余光中有哪些绝美的诗句?
余光中先生殁了,89岁。过了米寿,不可谓不久。 朋友们都开始念叨《乡愁》: 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 大概因为写得两岸士子血肉连心,大概入选了语文课本之故。 小时候,或者是上课不用心,或者是语文课本无载,并不太记得这段诗。 所以我印象里的余光中先生,是另一个样子。 比如《寻李白》: 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就半个盛唐从开元到天宝,从洛阳到咸阳冠盖满途车骑的嚣闹不及千年后你的一首水晶绝句轻叩我额头当地一弹挑起的回音 比如十一年前那首《草堂祭杜甫》: 七律森森与古柏争高把武侯祠仰望成汉阙万世香火供一表忠贞你的一柱至今未冷如此丞相才不愧如此诗人 比如《听听那冷雨》里,蒋捷爱好者一望而知的段落。 一打少年听雨,红烛昏沉。再打中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三打白头听雨的僧庐下,这便是亡宋之痛,一颗敏感心灵的一生:楼上,江上,庙里,用冷冷的雨珠子串成。他曾在一场摧心折骨的鬼雨中迷失了自己。雨,该是一滴湿漓漓的灵魂,在窗外喊谁。 比起《乡愁》来,这些诗大概更接近他的气质:用典故,用意象,抒情,怀古。 他强调的弹性,是对于各种语气能够兼容并蓄、融合无间的适应能力,以现代人的口语为节奏基础,在情境所需时,也不妨用一些欧化或文言文的句子,以及适时而出的方言或俚语,或是穿插典故。文体和语气变化多,散文弹性当然越大, 发展的可能性也越大, 而不至于趋向僵化——这在中国古代,叫做文气。 运用文字的稠密,也就是利用一些特别精选的字眼,来达成特别的意境,像是: “咽过多少州多少郡的空寂” 也可以透过时空的压缩和景象的映衬、重叠、交替,让意象变得繁复,例如: “每次写到全台北都睡着,而李贺自唐朝醒来” 或是小孩学习作文经常被强调,结构的首尾呼应,也能因为强化了文字对读者的印象,达成密度的增加——这在中国古代,就是意象了。 他对朱自清前后期文章的评价,对英式中文的警惕,都多少暗示出他的趣味:他喜欢纯雅天然的,传统中国文人的姿态——————而台湾的许多位老先生似乎也都是如此。 怎么说呢? 这整体像一种,南朝文人气质。 魏晋南北朝时,东晋到宋齐梁陈,文人如云。因为中原衣冠南渡,贵族多在意文化素养。 所谓“时主儒雅,笃好文章,故才秀之士,焕乎俱集。”辞藻美,声律谐、隶事精、属对工。优美协调,富有古韵。后期太发达了,还流行骈文与宫体诗。 后来南宋文学,也有过类似气象。托古,抒情,优美,精致。 因为隋唐文学过于兴旺,韩愈及古文运动的诸位是反南朝文风的,所以现在对南朝文章评价不算很高。但魏晋南北朝的文学与理论成就,本身是够的。台湾的诸位先生,早年写文章,都有类似调子。读惯的人觉得古韵悠然,读不惯的便觉得文绉绉的。 对去台湾的诸位而言,退守台湾,仿佛南朝失了江北。自觉文化正朔在东南一角,必须好自郑重。所以格外优雅,格外复古。比如我一直敬佩的唐鲁孙先生,晚年在台湾写专栏怀念北平故都饮食,末了总免不了提几句“还于旧都”之类,这是当时台湾的政治正确——这些话,后来的出版稿也删了。 其他台湾作家,不至于如此激进,但这种南朝士大夫式的典雅、优美、崇古、温润、精致,算是台湾老派文学的整体风格吧。 余光中先生自己,1970年代,台湾戒严时期,反过乡土文学,还出了唐文标事件——后来他自称反对的不是乡土文学,而是工农兵文学。 所以台湾左翼诸位豪杰,又譬如李敖先生这种斗士,自然与余光中先生意见相左,看他不惯了。 自然了,文无定法,不论高低。李白觉得谢灵运牛上天了,钱钟书先生觉得谢灵运矫揉造作。视角不同,意见也不同。但说余光中先生是个书斋的南朝士大夫做派,大概应该没什么错。 说这段事,也无非借余光中先生,说说台湾诸位先生的风骨。 台湾诸位先生的文笔,有乡愁,有涵养,懂典故,知文化。他们的气质,是一种上溯历史的复古气质。所以,真回大陆来了,他们怕反而要失望的——逯耀东先生写他回大陆吃东西,摇摇头,“不是那个味道了”。 就是所谓“树犹如此人何以堪”的意思——哦对了,说这句话的桓温,也是个南朝人。虽然一代枭雄,依然多愁善感。南朝文章,一向如此。 所以呢,我们不必太为余光中先生的乡愁遗憾。 夏志清先生很早就明白这一点,他如是说过: 余光中所向往的中国并不是台湾,也不是大陆,而是唐诗中洋溢着‘菊香与兰香’的中国。 其实这句话适用台湾许多位老先生——又不止余光中先生一个人了。 余光中先生当年写杜甫: 惟有诗句,纵经胡马的乱蹄乘风,乘浪,乘络绎归客的背囊有一天,会抵达西北那片雨云下梦里少年的长安 他理想中,诗句可以穿越一切,直达梦里少年长安的。 现在,他是回到自己少年长安、李白杜甫的中华梦里去了。他对古中华的乡愁,圆满了。 也好。
余光中最著名的十首诗
余光中的著名的诗
《舟子的悲歌》,野风,1952。 《蓝色的羽毛》,蓝星诗社,1954。 《钟乳石》,中外画报,1960。 《万圣节》,蓝星诗社,1960。 《莲的联想》,文星,1964。 《武陵少年》,文星,1967。 《天国的夜市》,三民,1969。 《敲打乐》,蓝星诗社,1969。 《在冷战的年代》,蓝星诗社,1969。 《白玉苦瓜》,大地,1974。 《天狼星》,洪范,1976。 《与永恒拔河》,洪范,1979。 《余光中诗选(1949-1981)》,洪范,1981。 《隔水观音》,洪范,1983。 《紫荆赋》,洪范,1986。 《梦与地理》,洪范,1990。 《安石榴》,洪范,1996。 《五行无阻》,九歌,1998。 《余光中诗选第二卷(1982-1998)》,洪范,1998。 《高楼对海》,九歌,2000。 《藕神》,台湾九歌出版社,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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